故事：总有一个人，比爱情更重要
2019-09-13影资讯一只机器人11°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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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丨我是九爷（ID：qingaishitang）
紫英十来岁的时候，老吕就在外头公然叫她老婆了。
老吕叫吕晋，比紫英大三岁，一点儿也不老，酷帅少年一枚，唯一的，自小有抬头纹，每次一睁眼，额头就分成了几道。
男孩子之间向来乱开玩笑，也不知道谁开的头，从吕晋十岁左右，就开始喊他老吕。
老吕一点儿不在意，谁喊都答应着。他是院儿里同龄孩子头儿。
一些比老吕大的男生都有些怕他，因为老吕是属于那种谁惹了他，他就跟人拼命的。
老吕自小信他爷爷说的一句话，横的怕愣的，愣的怕不要命的。
老吕就是不要命的。他四五岁时，有一次他妈跟邻居家妇女为一点儿破事儿吵了起来，后来竟然动了手，眼看老吕妈要吃亏，老吕一声没吭，窜过去照着人家小腿就是一口。
那一口，差点儿没把那妇女小腿咬下一块儿肉来，疼得尖叫着捶老吕脑袋，老吕就是不撒口……
后来人家不光打了破伤风，还去打了狂犬疫苗。
老吕一战成名。
成名早，就得顶得起那个光环，之后老吕不断修炼，经过一次次不要命的打斗，把自己练成了一个狠角色。
整个铁路家属院的孩子谁都对他怕三分。
这样的老吕学习当然好不了，基本从上学就开始垫底儿。但老吕其他方面比较开挂，动手能力极强，把家里他爸的录音机拆零散两回之后，电视机什么的也敢拆开研究再装上了。
老吕还下一手好象棋，很小的时候，就能跟院里棋艺最高的老头走上几个回合。
总之，紫英爸从部队转业被安置到铁路部门，全家搬到家属院没几天，紫英就知道了，老吕是个狠人。
那年，紫英十岁，念四年级了。
紫英家搬到了老吕家楼上，经常会碰到老吕。可紫英不想招惹，便躲着他。要么老远看到了停下来，要么擦肩时一低头迅速而过。
但有次，紫英下楼老吕上楼，在楼梯上，老吕伸开两只胳膊把紫英拦住了。老吕说，小丫头，你躲我干嘛。
紫英否认，我没有。
老吕说切，还蒙我。
紫英白他一眼，蒙你干嘛，你有啥可蒙的——躲归躲，紫英又不怕他。
老吕噗嗤乐了，紫英你说话可真好听。
紫英脸一下红了，她没想到传说中的狠人老吕，笑起来竟然还有俩酒窝。还有就是，当时的紫英，正让她自己那口普通话搞得狼狈不堪。
院里孩子学校同学都说当地话，大部分老师讲课都不用普通话，紫英的普通话说得比语文老师还周正，那些男生老是学她说话，还起哄。
紫英没理老吕，趁老吕不注意，一猫腰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溜了。
老吕哈哈大笑。
第二天放学后，老吕就追在紫英后头，把那些学她说话并起哄的男生，挨个教训了一顿。
老吕说以后谁敢欺负紫英，让他好看。
老吕这一出手，真就没谁敢了，就剩了老吕自己，每次见了紫英都笑嘻嘻地说道，紫英啊，说句话给哥听，哥爱听。
紫英每次都回老吕几个白眼儿。
老吕就乐得不行。
紫英爸倒是挺喜欢老吕，紫英爸行伍出身，觉得老吕挺有个男人样儿的。再说哪个男孩不爱打架，老吕又不是乱打，基本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，人若犯我，绝不妥协。
更加上有一次，老吕徒手搞定了紫英家出了故障的电视机，连紫英妈都开始夸老吕了，说老吕不光手巧，还心正。
紫英妈跟她爸说，你看吕晋能那么护着勤生，就说明这孩子心眼好。年纪不大，但懂得是非。
这一点，紫英也认可。
紫英觉得，那些年，老吕甚至比护着她更护着李勤生。
勤生跟紫英一个班，家在前面那栋楼，一楼。勤生妈把她家的一个窗改成了门，把家改成了一个小水饺店，靠着卖水饺挣钱养活李勤生兄妹俩。
勤生跟他妹是双胞胎。
勤生没爸了，他爸以前是开火车的，贪酒，几年前休班时在外头喝多了，一头栽到护城河淹死了。
因为是工作之外的时间，单位象征性地给了点儿抚恤金。勤生妈没工作，那点钱一家三口很快花完了，李勤生妈后来就在家里开了水饺店。
窗户改成门违反规定，可勤生妈也不管，谁去阻拦就跟谁哭诉。
一个女人带俩孩子，日子是难，最后单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她了。
勤生妈水饺做得很好吃，紫英特别爱吃，她能创新各种馅儿料，什么木耳的香菇的柳芽的野菜的……
饺子包得小巧浑圆，讨人喜欢。
但是……院里人不喜欢勤生妈，哪怕他们会刻意避开孩子，紫英还是听到了一些。她们说勤生妈卖的其实不是水饺，水饺就是个幌子，外面那些男人来她家可不是吃水饺的……
又说勤生妈天生狐媚子气。
所以很长一段时间，家属院里的女人，都把家里男人看得很紧。
紫英看不懂什么狐媚子气，只觉得勤生妈很白，眼睛细细的，眉角上挑。穿衣服也好看，就是普通的棉布的衣裤，也不花哨，说不出来的舒服。
声音很好听，爱笑。
勤生很像他妈，皮肤白白的，五官有种女孩子的清秀，衬衣穿得干干净净。
有时候紫英放学，会刻意绕过去听勤生妈说句话。
勤生妈给紫英叫乖妞。
勤生如果在家，一准就是在写作业，听到她妈这样喊，会探出头来看一眼紫英。
清秀的勤生，眼神里早早有了一些孤单的抑郁，看着让人心软。
俩人对看一下，也不说话，紫英就走了。
后来传言越来越难听，勤生的日子开始不好过，男生调侃，女生也都对他避而远之。
那天在小区外头，勤生被几个男生拦着，问他妈包的饺子啥馅儿的。
他们哈哈笑着说荤的吧，你妈又不吃素干嘛包素的啊。你妈爱吃荤的……
勤生咬着嘴唇，突然书包一丢朝笑得最厉害的男生扑过去了。
几个孩子顿时扭成一团，没两下就把勤生压地上了。
紫英从不远处看到这一幕，立刻飞奔过去，打算帮勤生。
老吕是从紫英后头窜过来的，三两步就窜到了跟前，拳打脚踢加书包砸，瞬间就把几个混小子砸得抱头鼠窜。
勤生被解救出来，一身尘土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，已经全然不顾，摸起半块砖头朝着最后逃跑的男生砸了过去。
不偏不倚砸中男孩后脑勺，男孩噗通一声趴下了。
紫英站在那里，目瞪口呆。
男孩脑袋破了流了一滩血，但还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。
可男孩妈是院里有名的母老虎，儿子吃了这么大亏，哪肯善罢甘休，召集了亲戚一堆就奔着老吕家去了。
没错，是老吕家。事情发生后老吕第一个清醒过来，异常冷静地跟紫英和勤生说，这个事他俩必须咬死了是他干的。
勤生不同意，说我敢作敢当。
老吕说敢当个屁，别给你妈添乱了，她够难了！
勤生一怔，眼圈突地红了。
老吕说放心吧，我有招对付他们，然后一拍紫英肩膀，老婆，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哈，跟你妈也不能说。
紫英眼圈也红了，红着眼圈白了老吕一眼。
对，那时候老吕已经给紫英叫老婆了。紫英跟勤生都念了初中，老吕已经十八岁，即将在铁路对口的中专毕业。
那天母老虎领人浩浩荡荡朝老吕家进攻，在楼下开始叫骂。
老吕爸妈又气又急，他妈骂老吕，他爸到处打电话找人解决。老吕却瞅他爸妈不注意，摸出菜刀就朝楼下窜，窜到二楼，被紫英妈拽住，死死扯进了家中。
紫英爸下了楼，紫英妈让他这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先出去镇着。
然后紫英妈报了警。
各方出面，最后没打起来，但老吕家最后还是赔了人三千块钱。
老吕挨了他妈两耳光，扇得很厉害，第二天老吕出门，指头印子还在，紫英瞅着，问还疼吗？
老吕呵呵笑，心疼了吧？
紫英说滚，掉头走了。
老吕那天没去上课，中午在学校门口挨个堵院里男孩，警告谁再胡说八道，脑袋挨砖头的那小子就是例子。
勤生最后一个出来，走到老吕跟前，定定地喊了声，哥。
老吕一拍勤生肩膀，好好念书，考个好大学给你妈争气。
勤生用力点点头，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。
紫英站在俩人不远处听着，看着，心里翻滚着。
勤生没辜负老吕的叮嘱，兄妹俩都特别争气，高考成绩出色。为了省钱，勤生妹妹上了师范，勤生去省城一所大学学建筑。
紫英考得一般，只考上了个专科，在本市读。
老吕早已毕业，但没能进铁路部门，他也志不在此，聘到一家电器公司做售后，很快做到主管。
性子一点儿没变。
然后在紫英上大学第二年，旧家属院开始拆迁，紫英家早早买了新房搬了出去，勤生妈租了个小门面，终于把水饺店开出了小区，也慢慢开出了小名气，还雇了两个下岗女工。
靠着卖水饺，勤生妈已经完全可以负担一家的生活了。
老吕爸妈出去租了房子，老吕平时住公司。
就在拆迁即将尘埃落定时，紫英爸出了事，即将退休的人了，一辈子靠着死工资过日子，不知怎么突然有了贪念。被查出在拆迁过程中犯了错误，判了三年。
紫英跟她妈一时间众叛亲离，亲戚朋友都躲着。
只有老吕凑得比任何时候都频繁，老吕说没事儿啊紫英，还有我呢。
长大以后，老吕不再给紫英叫老婆了，成熟了，有些话反倒说不出口。
老吕还去看了紫英爸几次，开头紫英和她妈都没勇气去。
老吕让紫英放心，说有个哥们儿的姐夫刚好是狱警，会照顾你爸的。
紫英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从小到大，老吕习惯了为她出头，她也习惯了接受。
但这次，紫英还是跟老吕说了谢谢。
紫英说得很慢，哥，谢谢你。
老吕顿了一下，随即嗨了一声，都叫我哥了还客气？
紫英的眼泪骨碌就下来了，是的她叫老吕哥了，终于叫了。因为这么多年，在她心里，老吕就是哥。
一直都是，而不是别的什么。
现在，她不能再这么含糊不清了。
从那之后，紫英就没再改口，跟勤生一样，管老吕叫哥。
大三的寒假，年后第三天，老吕喊了勤生和紫英吃饭。
每次勤生假期回来，他们都会聚几次。
那天老吕多喝了一点酒，突然问紫英，这辈子，我也就是你哥了呗！
勤生突地抬头看紫英一眼，过了这几年，勤生的眉眼越发清秀，话也越来越少了，每次见都说不了几句。
紫英也看一眼勤生，然后又看老吕，心里微微一酸，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，嗯，你是我哥。
老吕苦笑一下，也行，哥就哥吧。
然后老吕说，那你就嫁给勤生吧，肥水不流外人田，嫁给他，我放心。
勤生慌得筷子都掉了，两只筷子还掉得不一致，一前一后噼啪噼啪两声。
勤生结结巴巴说，哥，这玩笑开不得。
老吕瞪勤生一眼，瞅你那熊样子，咋了？我妹配不上你啊！不就一破大学生么，紫英也是大学生呢，你俩正合适。
半天没说话的紫英咳了一声，白老吕一眼，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不知道啊，你是我哥，勤生是我小哥，全世界那么多男人，我干嘛非搞个近亲结婚啊，跟你们说实话吧，我有男朋友了。
紫英没撒谎，她男朋友叫程光，紫英同学，大一开始追她。锲而不舍追了一年多，紫英同意了。本来打算毕业再跟他们说的，结果被老吕这么一逼，提早曝光了。
紫英从手机里扒拉出来程光照片给俩人看，老吕醉眼朦胧地瞥了一眼，切，小白脸。
勤生也探头看一眼，附和道，嗯，小白脸。
紫英被气乐了，指着勤生道，就跟你不是小白脸似的哈哈哈。
勤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，脸又红了一回。
还是老吕为勤生撑腰，既然都是小白脸，那你还舍近求远？缺心眼儿。
紫英急了，咋又绕回来了呢。
这次勤生倒是附和了紫英，拍拍老吕胳膊说，对啊咋又绕回来了呢？哥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？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哈哈哈。
老吕跟着大笑，眼泪都快笑出来了。
那晚，把喝到东倒西歪的老吕送回去之后，顺路，勤生送紫英。
突然无话了。
都醒了酒。
好半天，快走到紫英家门口了，勤生才开了口，喊了紫英一声，他幽幽问道，以后，你会不会后悔？
紫英一怔，转头在路灯底下看勤生无比清晰又不无遗憾的眼神，许久，摇摇头，对我来说，老吕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，是手足，我不舍得伤害他。
她又静静看着勤生，问道，你呢？以后你会不会后悔就这么放弃了？
也是半天，勤生摇摇头，不会，对我来说，老吕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，是手足，我也不舍得伤害他。
紫英的泪刷地就下来了。
老吕当然很在乎，他能接受紫英不爱他，嫁一个陌生男人；但不能接受这些年他一口一个老婆，把紫英捧在掌心时，紫英心里装着的，却是同样被他护着的勤生。
当然，依着老吕的性子，即使他们在一起了，他也不会表现愤怒难过或其他。相反，他会表现得很大度，会给他们送一份大礼，像双方的大哥一样。
可是他的心，会很疼。一直很疼。
老吕借那点儿酒意试探的时候，紫英就知道了。
勤生也知道了。
也是这么多年，她和勤生一直没有再往前一步的原因。
他们不是今天才决定放弃的，他们一开始，就决定了放弃。
为老吕。
值吗？他们还年少时，就喜欢上了对方。都是自由身，却一起放弃了。
紫英还为了放弃得彻底，决绝地重新开始了！
可是不值吗？老吕为她为勤生做的一切，爱人也未必撑得起。
没人知道爱情的保质期究竟有多长，可是亲情不一样，只要紫英愿意，她会拥有老吕一辈子。
勤生也一样，爱情固然重要，但老吕这个兄长，也重要。
在爱情和老吕之间，他们都选择了后者。
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，比如老吕，真的比爱人还难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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